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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人——牛荫冠

发布日期:2016-11-09 13:22    来源:《牛荫冠纪念集》    作者:韦君宜
韦君宜
    牛荫冠这个人在我那个时代,得算一个挺引人注目的人物。可是在他去世之后,一、开始我没有见报纸报道,我就替他冤得慌;二、在我们母校清华的校友通讯上报道了两句,也只提到他做过的官,即商业部副部长,只字没提在山西建立牺盟会以后的功劳。但很快地,新华社《逝世新闻》、《牛荫冠生平》等材料就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
    “牺牲救国同盟会”,这个蹊跷的名字是阎锡山取的。别的地方叫抗日救亡,山西省叫牺牲救国,阎锡山是会长,牺盟会就是他亲自抓的亲信组织,里边的领导干部不少是山西人。牛荫冠是山西兴县一个绅士牛友兰的儿子,他在清华就担任过中共党支部书记。在学校时挺活跃,人称“牛头”。他曾跟我同编在一个小组。1936年冬天,他离开学校回太原去“服务桑梓”,不知怎样利用关系进入了牺盟会。阎锡山要把他的牺盟会旗帜打出来,作为全山西省唯一的抗日组织,需要人才,正在想办法。从北平找来了薄一波,这又来了牛荫冠。于是牺盟会向全省各县都派出了特派员,下层还有协理员,这些人都是救亡青年,都是下马就管全县的救亡活动,后来有些特派员还管行政,做了县长,还招兵买马组织青年抗敌决死队(山西的合法武装)。牺盟会组织不断扩大,不断下达文件,我记得这时下发文件上的署名都不带姓,如:“化之、一波、荫冠”。那个梁化之听说是阎锡山的亲信,实际的领导是薄一波,还加上牛荫冠。他把我们好多同学都拉到牺盟会和决死队去了。外省青年革命组织是民先队,山西就组织牺盟会。
    到抗战的烽火燃遍了山西,靠守城市已经不行了,薄一波和戎子和都去了晋东南,带上决死队抗战打游击,并且已经当上了专员。牛荫冠则随着阎锡山的司令长官部到了晋南;到了陕西宜川县,主持牺盟总会的工作。阎锡山发现牺盟会的这群人实际上跟他不是一条心,阎锡山想对日妥协,牺盟会就坚决同他斗争。1939年12月,阎锡山发动了晋西事变,要消灭山西新军和牺盟会,占领了晋西南。晋西南的共产党的人和山西新军、牺盟会的人,放弃了晋西南,却占领了晋西北,组织起晋西北行政公署。贺老总率领一二0师进驻晋西北。南汉宸、续范亭在晋西北岢岚县,搞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牛荫冠就在晋西北搞行政,当了行署副主任。当时我还是一个刚跑进解放区不久的学生,他已经成了晋绥抗日根据地的首长之一,我见他面的机会也很少。
    日本强盗虽然没有占据兴县县城,但是时常进行“扫荡”,公署设在城里是不行的。牛荫冠老家在兴县蔡家崖村,地势非常偏僻。他爸爸是全县知名的士绅,那个村的首富。有一片整齐的石窑洞,村民称为牛家花园。牛荫冠就动员父亲,把自己的家财献出,住宅作了晋西北行政公署的办公处。没钱,他就要求父亲捐献,拿钱出来充作抗日经费。这样的捐献不止一次。有一次把父亲商号里存的棉花和布都捐给决死队做冬装,解决了一个团的被服问题。1940年开春,他动员父亲拿出一万元白洋(银元)。这事在干部和群众中广为流传。当时还有一个剧团把这件毁家纾难的事迹编成了话剧公演。剧名就叫“一万元”。我记得我还见过海报,只是没顾上看戏,他本人则坦然地在自己家的房子里当他的行署主任,只当没发生这些故事一样。
    抗战那些年,他一直在晋西北。他献出的房子,就长期成为晋绥解放区的首府。后来毛主席从陕甘宁边区出来,也曾驻节过这里,在这里开过有名的“晋绥干部会议”。现在这房子成了蔡家崖革命纪念馆,是全省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了,当然没有提“牛头”为国忘家的旧事。牛荫冠后来离开了山西。他干的那些工作,似乎也被淡忘了。后来他成了商业干部,回到北京。清华71年校庆,他回到母校,同学们依旧叫他“牛头”。我见了他,说:“牛头!还做官吗?”他摇摇手低声说:“老了,还做什么官!你身体还好吗?”我和几个老同学都记得他当过我们的支部书记,可怎么也不记得他在山西的功业了?
 
    资料来源:《牛荫冠纪念集》 中国商业出版社1996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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