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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传略--第十章面对史无前例的灾难(一)

发布日期:2015-09-29 14:40    来源:《林枫传略》    作者:穆欣
 作者 穆欣
“我的历史中央清楚,无须对你们说!”
    1966年5月,中国大地上刮起了“文化大革命”的飓风,霎时间天昏地暗。无数在枪林弹雨的革命年代和白色恐怖下不曾折腰的革命者、干部以及一大批爱国的知识分子,面临着灭顶之灾。这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伊始,林枫就被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扣上“特务”、“三反分子”的帽子,列为批斗对象“揪”了出来。面对这场来势凶猛的横逆和风暴,久经考验的革命者林枫始终坚持党的原则,保持了革命者的气节。
    迫害林枫的活动,是由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主犯康生直接策划的。“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在康生一伙授意、怂恿、操纵下,1966年6月5日中央党校就有人写大字报:“炮轰”以林枫为首的校党委会。此后康生到中央党校不断地煽风点火,暗示“林枫有大间题”。7月10日,党校有人贴大字报,攻击林枫有“反毛泽东思想的十大罪状”。康生闻讯,忙找党校两个负责人谈话,叫他们支持年轻人“造反”,并叫他们通知这张大字报的作者智纯和另一个造反派武葆华到他那里“谈话”。这两个人根据康生的旨意,回校组织串连,筹组“红旗战斗队”,并发表宣言说:“决心揪出、斗倒、斗臭以林枫为首的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准备林枫一回校,就把他拉下马。”
    8月1日至12日,林枫参加中国共产党第八届十一中全会。13日,林枫回校,即向党委会议传达十一中全会主要精神。就在这天,康生接见党校两个负责人和武葆华、智纯两个造反派头头,支持武等向林枫“斗争”。14日,武 葆华 等在康生的支持下,贴出《黑暗即将过去,曙光 就在前头》的大字报,煽动全校同志向林枫“猛攻”。15日至16日,当林枫召开全校大会传达十一中全会文件时,造反派叫嚣要林枫传达康生的“批评”,顿时会场大乱。这时康生派人代表他到党校全校大会上宣布:“我欢迎、支持同志们的革命热情,革命态度”,“要彻底揭发、批判林枫压制民主、不准革命严重错误。”8月18日,康生向毛泽东书面报告党校的运动。报告中说:“高级党校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六、七两个月,主要是批判杨献珍、侯维煜、王从吾。”“当时为了集中力量解决杨、侯、王的间题,我有意地把党校领导问题放后解决。”“现在,运动已经揭开了盖子,打开了局面。”
    就在8月18日这天,康生一手操纵的中央党校造反派组织“红旗战斗队”正式成立。20日,在全校大会上,造反派把校党委领导轰下主席台。给林枫等负责人戴高帽子、挂牌子、揪出礼堂游斗,进行人身侮辱。当晚,康生在人大会堂接见中央党校造反派头头,表示:“我完会支持同志们的革命热情,要把林枫等人的问题搞深搞透。”“应该文斗不要武斗,当然戴帽子、挂牌子也不算武斗。”“戴高帽子没关系,轻得很。”还说:“林枫的问题不光是党校的问题,还有在东北反林总的问题。”20日,康生又打电话给中央党校,说他“完全支持革命同志的革命热情”,希望中央党校“把林枫等人的问题揭深揭透”。又说“戴高帽子、挂牌子不算武斗。”28日,康生去党校听取各派群众代表的意见,席间谈了他对中央党校的两点看法:一、“党校是长期抗拒毛泽东思想的顽固堡垒”;二、“党校的盖子又大又厚又深”,“揭开林枫的盖子”,对党校来说“仅仅是初步的”。“杨献珍的党校是杨家党,林枫的党校是林家铺子。”8月31日,康生在人大会堂接见中央党校“八一五毛泽东主义红卫兵”时说,林枫早在东北时就同彭真结成死党,因而,这次揭林枫遇 到了“彭真这个大盖子”,遇到了“中组部、中监委和其他一些力量的阻止”。还说林枫比杨献珍“更狡猾、更阴毒、更厉害”。
    经过康生一伙煽动,9月19日至21日,连续三天召开全校大会“斗争”林枫。10月15日,康生派“中央专案组一办”的人员来向造反派头头传达指示:“师大、清华、教育部在揭刘少奇,影响很大”。“用不着点名,要放开一点,干出一批,不要太晚,不要跟不上形势”。“刘少奇问题不表态不行。”10月16日、17日,中央党校就贴出一批《炮轰刘少奇》的大字报,诬陷刘少奇是“中国赫鲁晓夫”,是“杨献珍、王从吾、林枫的总后台”。
    这时,康生开始策划撤销林枫的中央高级党校校长职务。12月10日,他把一些造反派头头找来说:“你们把林枫放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向中央写报告要求撤他的职。你们不向中央写报告请求,我不好办呵!”还对他们说:“准备在工人体育场开大会,先斗彭真市委一批,第二批斗陆定一。你们去联系一下,搞点票去参加,把林枫、杨献珍也弄去。”那些造反派头头心领神会,回到党校,12,日就召开“斗争大会”批斗林枫,并以这次“大会全体革命同志”的名义,给中央写了报告,要求撤销林枫中央党校校长职务。康生拿着盗用群众名义写的这个报告,亲自向中央提议撤掉林枫的职务。月23日,中央下达关于撤销林枫中央高级党校校长、校委书记职务和建立专案审查的决定。第二天,康生又派人到翠花湾三号抄了林枫的家。
    12月14日,中国科学 院学部“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联络委员会”与中央党校“红旗队”等18个单位,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召开“彻底摧毁旧中宣部、旧文化部、旧北京市委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誓师大会”,林枫遭 到残酷斗争。这天被揪斗的还有陆定一、张闻天、李维汉、杨献珍、蒋南翔、陆平、于光远、杨述、冯定、关复、刘导生、张友渔、刘季平、范瑾、周 游、梅益等。造反派强令他们“低头示众,绕场一周”。林枫身材魁梧但患高血压、心脏病,在红卫兵反剪双手连续折磨;逼他低头,追他下跪,几次按倒又拉起来以后,在严冬12月,他脸上的汗水竟如一盆水倾倒下去。林枫陆定一两人被红卫兵狂叫乱打。以后提到这天的事,他说:“我可以站着,可以躺着,就是不能跪着!”在此后的六年监禁生活中,他也从不低头,从未屈服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淫威,表现出共产党人临危不惧的硬骨头。
    这次批斗后,说是为防造反派随便揪斗,林枫被卫戍部队送往万寿路罗道庄兵营。这座兵营坐北朝南,不临公路,四面都是罗道庄生产队的菜地。兵营大门距离民房有几十 米,比较僻静安全。林枫到达兵营时,已有彭真、刘仁、万里等人住在这里。
    12月18日,造反派又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批斗大会,“斗争”林枫和彭真、刘仁、万里、郑天翔、许立群、田 汉、周 扬、杨献珍、蒋南翔、陆定一、吴晗、邓拓、廖沫沙、张洁清等。
林枫等人这天凌晨两点起床。北京卫戍区派人按照预先选定路线,让他们分别乘车逐步转移到体育场,从主席台后门进入原供运动员休息的地方等候大会开始。一这样做,说是为的“防止发生意外”。这天的批斗会,从上午10点一直开到下午四点。主席台上站的净是些穿着旧军装、戴着红卫兵臂章,身扎腰带,脚穿翻毛皮鞋,双手插腰,盛气凌人的红卫兵。当这些造反派勒令被斗者低头,反剪双手强给他们坐“喷气式”时,林枫和一些同志不服气,挣扎着直起腰,昂起头。他们的行动激怒了这些丧失理性的打手们,有的猛按他们的头,有的揪头发,一个个都受尽折磨。及至大会结束退场时,林枫突遭这帮打手的拳打脚踢,被打断肋骨二根,前胸、后背、左肘等多处受重伤,当场昏迷不醒。其后由人抬着上了一辆汽车,离开会场。……
    这天从凌晨两点,一直折腾至当夜21点多,林枫才辗转回到罗 道庄兵营,又累又饿,精疲力竭。林枫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有时低声呻吟。他的胳膊、肋骨、腿部、头部都受了伤,浑身都疼。找医生来诊治,脱衣服时发现胳膊肿得连衬衣也脱不下来了,疼得摸不得。当天夜里,他被送进三零一医院,已经不能下地走路。那时,常有红卫兵闯进医院抢人,相随来的卫戍部队战士和保卫人员商量,给他化名“李江”,装作“东南亚外宾”,他的真实身份只让医务主任和主治医生两人知道,还特地在病房里挂上两件西服,床头放上日文画报……经过诊断,结果是左臂肌肉瘀血、骨纵裂、左下第四、五根肋骨断裂,胸部、肝脾被震伤。只好将左臂用夹板固定起来,挂在脖子上。每天由 陪同的战士喂饭、帮他洗脸、刮胡子。这样一直在病床上躺了九天,伤势才略有好转。1967年1月10日,伤势未曾痊愈,又出院回到罗 道庄兵营。
    住院20多天,林枫在病床上思潮滚滚,心情难以平静,相随的战士经常见他凝神沉思。他是一个说话严谨,度事审慎的人,平常不轻易说句话;虽然遭受那么多磨难,从不流露任何怨言。有一天,一个战士悄悄问他:“那个康生,你得罪过他吗?听说他在党校讲一次话,就把你给抓起来了!”林枫没有直接回答,先前他曾和这个战士以古喻今地谈论过历史,这时强忍着内心的气愤,对这个战士说:“潘仁美式的人物什么时代都有,这个人是专门陷害忠良的。”另一次,这个战士又同林枫说道:“整风、反右、文化大革命,这么多人挨整、受打击,难道都能服气吗?”林枫望了望他,心平气和:地说:“大局为重嘛!”
    转眼到了元旦,高音喇叭吵得烦人,红卫兵还在病房里上窜下跳,任意搜索“走资派”。医院里充满恐怖气氛,没有一点儿节日景象。林枫整夜没有入睡,这天老早起了床。早饭后,他便打开《毛泽东选集》第三卷,阅读《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他一边读,—边思考着,眼神里充满斗争的信念。陪住的那个战士对于眼前的现实不能理解,又对他说:“什么是走资派?什么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具体内容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党的许多高级干部跟着毛主席,枪林弹雨,出生人死,闯过来了,倒成了走 资派了;而那—。些旧社会反动政权的显要人物,摇身一变,倒成了革命派了。……”林枫挡住他的话头,笑了笑说:“这些到运动后期,党中央、毛主席会做出正确的结论的。恐怕还得再来一个《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哩!”果然没出他的所料,19 81年6月27日,党的第十一届六中全会,终又通过《关于建国以来 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林枫的高瞻远瞩,令人钦佩。遗憾的是,他没有见到这个决议就饮恨长逝了!
    1967年4、5月间,康生不顾林枫的伤势尚未痊愈。唆使“林枫专案组”和党校“造反派”头头对林枫“审讯”,要求“林枫的案子要集中精力突破重点。”在八里庄军队营房一间大屋子里,他们连续对林枫“审讯”三天。面对这些张牙舞爪的造反派,林枫从容不迫,沉着应付。头一天“审讯”时,这帮人提出的问题是:“你对‘合二而一’批判不力,你要交代你是怎样包庇杨献珍的?”林枫想了一阵,反问道:“今天是讲理论,还是讲实际?”一个面瘦如猴的人扯破嗓子嚎叫说:“讲实际!”林枫说:“好,讲实际。我并没有包庇杨献—珍,批判‘合二而一’我是严格按照中央、毛主席的口径办的,不能说不积极。”这帮人个个目瞪口呆,无言可答,只是说:“你这是抵赖、顽固,有些顽固分子顽到最后就要变;变成……”林枫说:“鲁迅先生说过:‘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林枫从此一句话也不说了。有个人冲出人群,想要动手逼林枫低头,经相随来的战士和军代表制止,“审讯”即告终结。第二天“审讯”时,这帮人又提出所谓林枫的“历史问题”,他们疯狂鼓噪,大声吼叫:“你把你的反动历史交代清楚!”林枫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横眉冷对着狂徒们的叫嚣,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说了一句话:“我的历史中央清楚!你们代表不了中央,无须对你们说。”又说得对方无话可讲,这天的“审讯”就此告吹。第三天,仍是毫无结果,这场气势汹汹的“审讯”便结束了。在场的一位军代表曾对人说:“这个人真有水平,说出话来滴水不漏!”
    从1966年12月至1968年3月,林枫一直被监护在罗 道庄兵营里。1967年 8、9月间林枫的伤势仍未全好,康生硬叫党校造反派头头把他揪回党校,先后召开全校大会、中会,连续批斗了一个多月。11月22日,康生派人到中央党校传话:林枫、杨献珍等五人“都作为中央重点审查对象”。“要在党校成立五人专案组”,这个专案组受党校和中央专案组“双重领导”。党校随即成立林枫专案组,加紧对他逼供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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