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林枫教我做好党的交通工作

发布日期:2016-09-05 11:11    来源: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作者:成克
成 克
    1937年“七七事变”时,我是太原工业学校的学生,同学们都想参加抗日救国。日本人轰炸太原后,我们连学校也回不去了。这时各路部队都想吸收知识青年,扩大自己的实力,参加中央军的月薪30元,参加阎锡山晋绥军的月薪20元,参加八路军的没有薪水,只管吃穿。可是我们听说八路军才是真正抗日的部队,不给薪水也去。阎锡山的部队处处设卡,有时把青年学生的行李直接拉到他们的驻地。我们许多人宁愿不要行李了,也要参加八路军。就这样,我参加了八路军学兵队。学兵队在临汾刘村,那也是中共中央北方局的驻地。我们先集中训练,由刘少奇、彭雪枫等领导同志给我们上课,不到两个月就被分配到各地去了。我在学兵队入了党。队中的党员不多,我被留在北方局机关,从事党内机要交通工作。我开始想不通,还是想下部队上前线。杨尚昆教育我,党内机要交通工作很重要,就像人体的神经系统,出了问题人体就瘫痪了。
2005年2月,林枫三女儿林耿耿采访原冶金部钢铁学院党委书记成克。 
    我第一次接受任务,是尚昆同志交给我一份机密急件,要我交给已出发上路的王达成。他是骑马出发的,我步行在后面追。一直追到离石县,见到甘一飞,他告诉我王达成已过了汾离公路了。汾离公路是封锁线,我单身空手是没有办法过去的,只好回去向尚昆同志检讨。尚昆同志安慰我,说你已经尽力了,搞机要交通的人要有这种坚忍不拔的精神才行。从此我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不怕苦、不怕累,誓死完成任务。后来我才知道,要搞好机要交通工作,光有不怕死的决心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要紧密依靠群众,没有深厚的群众基础是做不好机要交通工作的。
    后来我调到了晋西南区党委,还是搞机要交通,在林枫直接领导下跑交通,主要是跑延安。延安那面是李富春负责,区党委这边是林枫负责。林枫很关心、体贴我们这些交通员。那时候任务多,时间紧,有时刚刚回来顾不上休息又得走,林枫为了让我们多休息一会儿,不让我们去他那儿取文件,都是他自己送过来,而且和颜悦色地对我说,本来应该让你多休息两天,可是有急事要办,只能让你再辛苦一趟。我一看首长亲自来,又这么说话,我的劲头就上来了,再苦再累也要完成任务。有一次到了延安,李富春那儿耽搁了两天,到了黄河又遇上涨水不敢过,等了两天水不落更涨。找来几个黄河的船工,让他们看看。其中一个年岁大的工人说,过几天还得涨。最后找来十来个河工一块儿才算把我们送过了河。回来见到了林枫,我老想解释清楚为什么回来晚了。林枫连连说: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先吃饭。郭明秋正在做饭,做完了饭让我先吃。这次任务我吃了不少苦,首长这么对待我,我的心里可是暖暖的。
     1939年过年时总结工作,总结到交通工作,因为这几年完成任务好,交通科的同志颇有些得意。林枫问我们,今后任务,尤其是跑延安的交通,你们有信心没有。大家都说没问题,有一个同志说,闭着眼睛我也能摸到延安去。林枫立刻插话说:交通工作靠的是人民群众,不能靠自己摸,情况复杂还要靠向导带路。大路不能走,平路不能走,走山路、走小路、走近路,还是要靠群众带路。后来为了进一步提高这些同志的认识,专门召开了交通座谈会,林枫亲自参加,又一次教育我们搞交通工作的人:第一条坚韧不拔,不怕苦,不怕累;第二条依靠群众,依靠基层党组织。当时环境好,体会不深刻,后来环境恶化了,才真正体会到林枫教导的依靠人民群众才是千真万确的真理呀!
     1939年底,全国形势紧张,阎锡山对我们搞摩擦,发动了“晋西事变”。为了团结阎锡山抗战,我们主动撤出晋西南,区党委撤到了晋西北,后来又成立了晋绥分局。晋西南的工作转入地下。我当时任平介县委书记,实际上是在平遥、介休、汾阳和孝义这4个县之间,算边区吧!区党委和主力部队撤走了,我们留下了。
    1942年,林枫指示我们要开辟晋西南的交通线。这条交通线虽然过去也有一些关系,但八路军走了,阎锡山搞白色恐怖,一些人被抓了,一些点被毁了,这就需要重建。刚开始我们留下的组织也有一点点武装,但人少,力量小。我们想,不行就武装打开局面。结果敌强我弱,部队被打散了,我还负了伤。有些同志就抱怨,打不赢,脚都站不稳,还建什么交通线呢!但晋西南是延安通向外地的重要通道,到晋察冀、太行山可以通过晋西北;到华中、华南、晋冀鲁豫就必须通过晋西南,不打通不行。武装打不开,我想起了林枫的教导,依靠群众,还是从群众工作开始吧!一开始工作很困难,阎锡山搞白色恐怖,又进行反动宣传,说八路军是外乡人,是过路的,山西的事还得靠“阎长官”,所以群众对我们是敬而远之。我们想要打开局面,就必须从为群众做好事、做具体事入手。我们抓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水利。山西缺水,种地全靠浇水,平介地区有一条汾河,两岸的农民靠抽汾河水上来浇地。水是农民最关心的事了,为了水,你争我抢,经常纠纷、械斗,有时闹出事来还要死人。我们抓水利,成立调解小组,解决小范围的纠纷,组织调解委员会解决大范围的问题。最后又成立了水利委员会,让群众也参加,合理调配用水,照顾大家的利益。这一下不但解决了矛盾,还扩大了灌溉面积,群众可高兴了。阎锡山也有个水利机构,它们只管收水费,不管你用水矛盾。所以我们这第一手就争取、团结了群众。当时日本人宣传什么“东亚共荣”。群众说,什么“东亚共荣”?共产党、八路军才是咱们的贴心人。接着我们又抓粮食调济的事。那一年闹蝗虫,不仅好些人没有饭吃,更严重的是没有种子。没有种子下地,第二年就不会有收成,就会有更多的人闹饥荒,这可是个急人的事。我们又发动群众自救、互救、余粮调济,特别是解决种子问题,有了种子人们就不慌了。许多逃荒的人听说共产党解决了种子问题,又都回来了。群众说:“共产党没有生下我们身,可是救了我们的命呀!没有共产党、八路军,哪有我们这一家人呢!”这两炮打响了,群众可拥护我们了。接着又办第三件事。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我们就从土地入手。当时敌占区没有条件搞土改,也不能公开搞减租减息。但平介这个地区人口比较稀少,土地占有不均衡,相差很大,一些人少地、没地,而另一些人占了不少地,但种不了。我们出面做工作,让地多的人捐献,捐献土地给没地的人,就叫爱国捐献,让更多的人吃饱肚子打日本人,也算为抗日立功。土地多的人种不了,穷人多了自己的财产也不安全,加上抗日政府出面,就有人捐献了不少土地,这叫“有国才有家”。他们也想通了,不打走日本人,自己也不太平,更别说土地、财产了。捐点土地也算是花钱买平安吧!再就是组织群众向日本人、向敌人争抢粮食,组织群众挖地洞,建夹壁墙藏粮食。组织群众建立两面政权,表面应付敌人,暗里为咱们工作,向我们通情报。这些事一做就把群众都发动、团结起来了,交通站、交通线就好建了。交通站就是我们的“堡垒户”,来往交通住宿、吃饭的地方。还有站岗、放哨的,有送情报消息的,一有情况,就有群众吆鸡、叫狗的,就知道敌人来了。群众赶紧先把咱的干部藏起来,有时把藏的粮食都腾出来,藏共产党、八路军的人。两面政权的人也来传递消息。那时在平介地区都是群众主动保护我们过往的干部,这样的例子可多了。我记得有一个干部到了村子里,碰上一个伪政权的人,就问这个干部:“你是谁?从哪里来的?”正好碰上一个小孩子,这孩子就叫这个干部:“舅呀!我妈喊你回去吃饭呢!”他马上明白了,就跟上这小孩子走了。那个伪政权的家伙还追着问,身后的老乡就说了:“哎呀,问甚哩,都是中国人,管甚闲事哩!”那个人就不敢吭声了。那时我们做伪政权人的工作,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好歹都是中国人。一说就都明白了。那时真是做到了:吃饭有人做,住房有人找,停留有岗哨,走路有向导。这样一个一个交通站串起来就是交通线了。当时我在平介边区时就建立了两条交通线,一条是汾阳到介休,一条是文水到平遥,出了我们区就是别的边区的交通线了。
    有了这两条交通线可方便多了,许多首长从我们这儿路过过,像薄一波、罗瑞卿、陈赓,还有蔡畅。我还见过孕妇、老人,连残疾人也有,从来没有出过事。有时大队人马路过,我们只派向导,最多的时候过过1000多人、2000人的大队伍,都平平安安的。这正像林枫教导的,有了群众,什么困难都不怕。
    我印象最深的是护送刘少奇回延安,正是有广大群众的掩护,才使这次行动有惊无险。1942年深秋,少奇同志从华中回延安,通过晋西南地区,原准备由大部队武装跟着。林枫从临汾撤走以后,晋西南成立了工委,直接受晋绥分局领导,平介县委又受工委领导。工委负责人带上我到沁源县一个山村见少奇同志。少奇同志亲切接见了我们。我急着向少奇同志汇报过路的事,路线怎么走,护送怎么安排。少奇同志摆摆手,不听这个。他详细问我在晋中工作多久了,如何做群众工作,群众基础如何?当他知道我就是老交通出身,根据林枫教导,为群众做了几件好事,特别是听了我们抓水利、抓种子调配、抓捐献土地后,特别高兴,不但表扬了我们,还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不要武装护送,跟我走交通线。为了完成护送任务,我们县委事先详尽地研究制定了通过方案、出发时间、停留地点、行军路线、行军队形、谁前谁后、交通工具等,都做了安排。我向少奇汇报了这个方案。少奇同志放心地对我说:“就按你们的办法去办,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定会听你的。”他只留下4个警卫员跟他,其他人都分散出发。临出发时,我请他指示。少奇同志走到大家面前,笑着对我说:“我没有什么指示,从现在开始,我听成克的指挥。”少奇同志这一句话把大家全都逗乐了。
    出发后,我们的一个武装交通队远远跟着,不能近了,怕目标大,远远跟着也只能起掩护作用,不能打大仗。第一天晚上到了仁庄,这是我们群众基础很好的一个交通站。刘少奇两口子住一个老乡家,其他人都分散住在别的老乡家。第二天出发,过铁道,群众用自行车带着少奇和随行人员,一个人带一个到了汾河边。过了汾河到了汾离公路,这是敌人的一个封锁线。侦察员回来报告,封锁线敌人活动频繁,还有一二百人埋伏,硬过怕危险,不过吧就会耽误了时间,就错过了和晋西北来接应的部队的会合时间。我正急得不行时,少奇同志说过封锁线是安全第一,过不去就停一晚吧!考虑到这个地区位于边区的边缘,离封锁线太近,不安全,就返回仁庄,少奇同志换了一户老乡家又住了一夜。第二天晋西南工委组织部队在平遥县南边有意暴露自己,和敌人打了一仗,把埋伏在封锁沟里的敌人给吸引走了。我们顺利地过了封锁线。到了康家堡,还没有见到来接应的部队,我们不敢停留,就变换着路线,贴着敌人的据点走,不骑马,不坐车,步行到了山区才与杨秀山的部队会合。任务完成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想起林枫的教导,觉得真是千真万确的道理,是我三生难忘的真理呀!现在不是讲“三个代表”吗?我看最根本的一条就是代表群众的根本利益,只有做到了这一条,我们共产党人才有立足之地呀! 
    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开过后,王震的部队从我们这儿过。他们白天过封锁线,和敌人发生了冲突,部队被打散了。有一位七大代表跟随部队回华中去。这个代表也失踪了。我们发动群众到处搜寻,最后在青纱帐里找到了他。我们后来请他传达七大精神。他说:什么文件也不让带,我是一个工人,文化不高,七大精神也说不上个什么。但毛主席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记住了。毛主席让我回去团结群众。看来你们这儿群众真好啊!当然还是你们群众工作做得好。这位代表被找到后,王震的部队已经走了。敌人加强了封锁,他一下也过不去,休息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老乡赶着大车,大白天送他走的。因为他年纪大,好化妆。他还带了一个警卫员。他也不让跟着,说警卫员没有用,在这儿,还是群众管用。就这样,他一直被送到太岳区交给了部队。
    解放后,我从山西调到北京重工业部工作。1961、1962年困难时期,吃不饱肚子,中央决定派一些人下地方去抓粮食生产,在中南海开会我去了,见到了刘少奇。他一下子认出我了,说:你也在北京?在什么地方?你也下去?抓不好粮食生产就不要回来了。
    60年代支援大西南建设,我又去贵州省任贵阳市委书记,“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说我是刘少奇、林枫的“黑爪牙”,整得我不轻。1976年我给冶金部写信要求回来,被分到钢铁学院当书记,又回到了教育战线。我第一次从山西调到北京,林枫分管教育工作,和我有过几次接触都是工作来往。他是我的老领导、老战友,困难之中才见真情呢!1976年我回到北京时,听说林枫住在阜外医院,我想我怎么着也得去看看他,到了医院,医生不让见,说病重。我说非见不可。明秋同志听见有人说山西话,就出来看,说:“哎呀!是成克呀!别人不让见,他可得见见。”林枫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握着手不放。我心里难过得不行。见到老首长,又想起他的教导,我心想,他们这一辈老领导,包括少奇同志,一生都用自己的实践来实现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所以才得到全国广大群众的拥护和爱戴呀!
   (作者:曾任中共中央北方局机要交通员、晋西南区党委机要交通科科长、平介中心县委书记、汾阳地委书记;建国后任太原市工业部副部长、国家重工业部建筑总局副局长、冶金部教育司副司长、贵阳市委书记、冶金部钢铁学院党委书记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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