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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祖父萧克

发布日期:2016-12-26 14:11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作者:萧云志
 萧云志
 
萧克为西征军会师题词
1946年3月1日,萧克(左三)与周恩来(左二)等在张家口合影。
1953年10月1日,右起:许光达、陈赓、刘亚楼、萧克在天安门城楼上。
    祖父的革命历程
    我的祖父萧克是全程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他所领导和工作过的红六军团、红二方面军是长征中出发最早、结束最晚的队伍。从1934年8月7日红六军团自江西遂川突围开始,拉开了长征的序幕,到1936年10月22日红二方面军在宁夏将台堡与红一方面军最终会师,突破了崇山峻岭、激流沼泽的阻隔,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追剿”,战胜了党内“左”倾和右倾错误路线的干扰,终于将革命的洪流引向了新的战略起点。
    祖父出身于湘南农村清贫的书香门第,光绪三十三年出生时正值中国近代史的尾声,殖民主义的欺凌和掠夺,封建帝制的腐朽和独裁,使曾经最先进,最繁荣,最富裕的中华文明走向了没落,同时也激活了中华民族血液中的不可抗拒的反抗基因。现在有些人肆意解构中国近代历史,叹息中国人如果不做任何反抗,不爆发太平天国、义和团这样的草根起义,像印度等国一样听任精英阶层的顶层设计,顺从地成为列强的殖民地,今天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加入发达国家行列。在这种不顾历史、无视现实的痴人说梦里,很难让人相信没有包藏叵测的居心。
    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封建帝制,但各类政治派别的相互倾轧,各路军阀诸侯的争夺杀伐,使人民更加苦不堪言。祖父的儿童、少年时代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度过的。祖父家里并非纯粹的农民阶层,守着些薄田教书度日,属于主流传统文明的传承者,但社会的变迁跟历次改朝换代前一样,土地兼并加剧,地方豪强横行,将一切中间阶层推向赤贫。祖父16岁那年,在土豪劣绅和军阀匪患的洗劫与迫害下,沦落到了家败人亡的窘境。上中学时,得益于几位进步教师的引导,祖父接受了三民主义救国思想,家仇国恨的切肤之痛使他离家出走,奔赴国民革命如火如荼的广州,踏上了从军报国的道路。
    祖父随后的经历如同一部中国共产党建立武装力量和领导武装斗争的活历史:从临颍城头与北洋军的殊死搏杀,到东征讨蒋的昼夜兼程;从南昌起义的枪声,到井冈山武装割据的烽火;从万里长征的漫漫征途,到晋察冀敌后抗战的峥嵘岁月,从第四野战军摧枯拉朽的最后征战,到新中国军队教育训练工作的实践与探索……祖父也从一名国民革命军的士官成长为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骨干将领,并在长征途中与我的祖母蹇先佛相识,成就了一段白头偕老的世纪姻缘。
    祖父晚年回忆起自己丰富而坎坷的军旅生涯,最大的感慨就是:党的绝对领导不但是人民军队从弱小走向壮大,从挫折走向胜利的保证,也是一个立志报国的青年军人实现人生价值的唯一正确选择。
    祖父早年曾在北伐军第四军担任下级军官,对这支被武昌百姓赠以“铁军”美誉的英雄部队怀有深厚的感情。铁军的统帅属于广东地方实力派,士兵多为广东农民,中下级军官则以湘鄂赣籍的青年学生为主,并有许多黄埔学生。这是一支带有浓重的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色彩的武装力量,当时的社会经济背景决定了这个阶层对帝国主义侵略和封建势力压迫深恶痛绝,在反对这双重敌人的代理人——北洋军阀的斗争中也最为坚定果敢。但这个阶层的两面性和摇摆不定的弱点,也使这支光荣的部队在中国革命从旧民主主义向新民主主义的过渡中分裂为三:
    其一,倒向反动派的张发奎一支。这一分支的母体是民族资产阶级,幻想以自我出卖换取反动派的收留,但最终不但没能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那里分得足够的残羹冷炙,而且自身的实力也不断地受到排挤和打压,直至销声匿迹,退出历史舞台。
    其二,徘徊游移的蔡廷锴部队。这一分支的社会基础和意识形态有着鲜明的小资产阶级特征,北伐早期积极而坚决,但革命掀起新高潮时,对既得利益的留恋,对人民觉醒的恐惧使这支队伍悄然出走。他们既不愿站到人民一边,又不甘心与蒋汪同流合污,径自走上了迷茫而曲折的“第三条道路”。
    其三,叶挺所部铁军。这是一个较小的分支,共产党在其中建立了较完整的组织,在反动派的屠刀面前,在革命低潮的血泊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光明,并在后来的征战中演变为人民军队的雏形。
    1927年上半年,蒋介石、许克祥等人发动了反革命政变,李大钊被绞杀的照片已印在了画报上,汪精卫、李济深等“革命宿将”也已相继撕下了伪装。祖父在北伐中受到共产党人高风亮节的感召,在叶挺部队里学习并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并向自己的战友——共产党员郑鸣英连长表露了皈依共产主义信仰的志愿。6月中旬,在东征军回师武昌途中的一个夜晚,郑连长将在同一连队任指导员的祖父带进了团部的一间小屋,在昏黄的烛光下,一面画着镰刀锤头的小红旗在时年20岁的祖父面前展开,在场的见证人还有营长廖快虎和团参谋长刘明夏。一个月后,部队出人意料地开进了南昌,与“不期而至”的贺龙部队会合,迎来了南昌起义的血色黎明。
    中国共产党在确立了高低两个纲领之后进一步获得了最广大人民的拥护,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在党的领导下结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上的“五星同盟”,党内也自然而然地拥有了这4个阶级的代表。推翻三座大山,推进新民主主义革命没有任何争议,但胜利以后的中国向何处去?是按照原定方针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还是向党的最高纲领继续奋斗?在艰难曲折的探索中,党也走过了一段弯路。在粉碎“四人帮”的欢呼雀跃中,在联产承包分田到户的喜悦中,在沪深股市鸣锣开市的躁动中……中国在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一路高歌猛进,超越了西方国家上百年的经营业绩。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经济社会得到了空前发展,祖父在白色恐怖中向党旗宣誓时,能想到中国会有今天的景象吗?
    祖父于2008年秋天过世,享年101岁。他诞生于人民灾难深重、民族衰败危亡的时代,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奉献了青春和热血,也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前后两个30年的坎坷道路,还见证了北京奥运会的辉煌。这一代革命者在其特定的社会背景下,体现了共产党人的责任感与先进性,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自身经济、文化基础的局限。祖父虽然一生坚持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断改造世界观,却终究难以直观地领会共产主义远大愿景对当代共产党人的全部要求。他曾为否定“文革”,重启军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开辟改革开放道路而欢欣鼓舞,更为随之而来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而忧心忡忡。一喜一忧,两者之间莫非存在着某种逻辑关系?毛主席在西柏坡七届二中全会上关于“夺取全国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和“两个务必”的谆谆告诫显得别有深意。
    父亲的回忆
    我的父亲诞生于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日寇已暂缓了对国民党军队的正面进攻,全力以赴对付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武装。时任八路军冀热察挺进军司令员的祖父把年幼的父亲寄养在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老乡家里。日伪的扫荡使根据地军民的生活条件空前恶化,食物严重短缺,是老乡的悉心照料才使父亲得以存活,全村十几个幼儿只有两个熬过了饥饿,父亲便是其中之一。这其中凝聚着人民群众对子弟兵的深情厚意,这是人民群众与中国共产党在长期革命斗争中建立起的相互依赖与相互信任,也是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民意基础。
    近些年来,历史虚无主义者丧心病狂地抹黑民族英雄,更有甚者,对抗日民众也不放过,在狼牙山五壮士名誉纠纷中,甚至将舍生忘死掩护救助抗日武装的晋察冀百姓污蔑为引导日寇“围剿”八路军的汉奸。这不但激起了狼牙山抗日军民后人的极大愤慨,也令深受晋察冀百姓养育之恩的父亲痛心疾首。我积极参加了声援狼牙山五壮士名誉诉讼案的纪念活动,得到了父亲的大力支持。
    向祖父学习书法
    祖父承袭家传诗书传统,写得一手好字,楷书、草书、隶书都有深厚的功底,自然也希望后辈继续传承,所以,我和弟弟自幼受到祖父的严格培训,我们上小学前祖父就开始手把手地教我们写毛笔字。祖父要求我们写字时要做到“三正”——身正、纸正、心正。当初不甚理解,后来逐渐有所感悟:所谓字如其人,传统书法之所以能成为一门艺术,正是因为其中蕴含着修心养性之道,承载着人生阅历的体验。当然,我的兴趣始终没有放在书法上,祖父的言传身教最终未能使家传书法在我的手中得以传承,是十分遗憾的事。现在毛笔书写日渐稀少,书法作为实践中形成的艺术,逐渐失去了实践的依托,演变成纯粹的纸面艺术。尽管如此,每当拿起毛笔,祖父的音容笑貌还是会浮现眼前,身正、纸正、心正的教诲也时常帮我在人生道路上把定方向。
    红军长征胜利80年了,作为红军的后人,作为“两个一百年”前进道路上的一名共产党员,我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谨以此文缅怀为人民军队的创建与成长做出贡献的祖父和他的战友们,愿他们用青春和热血铸就的长征精神继续激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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