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当前位置: 网站首页 » 走进晋绥 » 红色兴县 »

兴县 变革从庭院开始

发布日期:2015-11-16 17:01    来源:《山西日报》    作者:晋绥基金会
【编者按】
  如果把兴县作为“创卫”的标杆,那是远不及格的。因为,这几年山西普遍开展的“创卫”行动,使广大城乡面貌焕然一新。然而直到现在,兴县脏乱差才有了较大的改观,据说清朝的垃圾也处理完了。一县之变不足为奇,然而殊为不易。兴县之变,给人的思考也是良多的:比如环境卫生与思想观念,比如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比如扶贫思路,比如招商引资……本报今天刊发这篇报道,更想说明这样一个问题:兴县的老大难问题变了脸,实质上是干部作风的转变。所谓“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眼下,十八届五中全会刚刚闭幕,下一步落实“十三五”规划,需要的就是这种决心和坚韧。
  晋西北有个兴县很有名,那里有个红色遗存叫“蔡家崖”,抗战时期是八路军120师师部所在地,又是晋绥根据地首府,素有“小延安”之称。毛、刘、周、朱等党的第一代重要领袖,几乎都在那里生活过。《毛选》里面有好多文章说的是那里的人和事。  
淳朴可爱的兴县人
  静静的蔚汾河穿城而过,懒懒散散地淌向远方……
  外地人到兴县,不论熟悉还是陌生,当地人会问:“多会儿回来的?”走的时候又问“多会儿再回来呀?”一句“回来”,让人周身温暖。
  在太原和离石,有许多兴县人开的饭店,不知道为啥都不太讲究店名,统统悬牌“兴县饭店”。这就跟某个山村一样,喊一嗓子“三毛二狗蛋”,回应的有一大群。在“兴县饭店”点菜可要谨慎:大盘豪碗,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浪费。
  兴县有个特产叫做“辣刀刀”很好吃,是类似“柳林碗托”的一种传统小吃。一大盒里面有五个快餐碗,每个都很大,足足够一个壮汉饱餐一顿。对于浅尝辄止的都市人来说,是有点力不从心。配装的调料袋更有意思:普通塑料袋里面装了一咕嘟红褐相间的汤汁,开口处胡乱挽个结搁在上面,全然没有“塑封”之类的新玩意儿。
  我们给兴县人建议说,如果把那一份厚重的“辣刀刀”分成两份甚至三份,包装再讲究一点,完全可以多卖点钱。
  兴县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样多小气。”
  至今,大多数兴县人还保持着这样的乡俗:老百姓家办理红白事宴,宾客前前后后要住三天,要吃五顿酒席。不仅如此,主家受赠的礼金全部取之于“客”,用之于“客”。如有节余,也不会装了腰包,而是按比例全部返给客人,名曰“回礼”。
  兴县人淳朴可爱。生活方式也同样原汁原味:不说乡村,即便是县城,脏乱差也是出了名的。县里的一份文件总结为“四差八脏十六乱”,看这几个字就够唬人的。
  兴县是著名的国家级贫困县。在吕梁13个县(市、区)里面,多年来一直排在最后。当平川的一些县财政达到几十亿了,好几任领导还在为“财政过亿”而抓耳挠腮。
  县城里面有个“晋绥宾馆”,运行好多年了,是政府接待上宾的地方。但是由于年久失修,一直是破烂不堪。
  在吕梁,兴县的脏乱差成了饭桌上的笑谈,几乎人人都能讲出几个段子。
  今年3月,省委书记王儒林在兴县调研时指出,要兜牢兜实民生底线,加快改善群众生存环境,改变村容村貌,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一些“老兴县”评论:书记说得没错,有好多陋习是该清理一下了。  
下决心“补课” 
  在一个21世纪的中国县城,“随地大小便”真算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县委书记梁志锋在兴县生活了十来年,也算个“老兴县”了。记者问他说:“你们做领导的就没有想到抓一抓这个事吗?”他说他当县长的时候还亲手抓住一个墙根小便的,没想到闹出个尴尬。那人被逮了现行却振振有词:“你让我在哪里尿?”
  “是啊,去哪里尿?”梁志锋被问住了。偌大一个县城找不出三家像样的公共厕所。
  近两年,县里下决心“补课”。县里筹措4000万元,在城里修了50多个水冲式公用厕所。随地小便的就明显减少了。
  梁志锋坦言,兴县长期的脏乱差,除了财政窘迫欠账太多外,干部的观念和群众的习惯也是重要原因。明显的对比是,同样是吕梁贫困山区,在柳林和临县,那里的老百姓无论穷富,家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不论贵贱,都能穿得精精神神。兴县人说到底是一个字:懒!
  县城是这样,农村就更是这样。多数农村没有厕所,即便有,也是十分简陋的茅坑。之后,市里省里的扶贫工作队,有一项硬任务就是帮助全村家家户户修厕所。现在全县农村都有了。
  10月中旬,在兴县康宁镇花子村,记者在村民范志平家里看到,院子里新修了一座无害化卫生厕所。女主人告诉记者,这是政府每户投资2000元帮助修的,7月份就完工了一直没有用,她说有些舍不得。
  在兴县采访,我们发现那里的城乡都在搞环境整治。干部们说,兴县从今年4月份全县誓师大会开始,打响了清洁卫生、交通秩序、绿化美化、两违处置、环境保护等“五大战役”。当地给我们提供的官方文件里面,频频出现“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类的字眼。县电视台整时段播放的也是“曝光不文明、倡导新生活”之类的节目。
  门前三包、集中供暖、燃气入户、环境保洁、垃圾处理、人车分流……每一件事都要钱,每一件事都要做耐心细致的工作。
  县人大常委会通过决定,把每周三确定为兴县的“全民清洁日”。这让人有点怀念那个年代的“星期六义务劳动”。
  “一个环境卫生问题让拥有红色晋绥品牌而享誉天下的革命老区长期蒙羞。生活观念问题背后是干部作风问题,全县上下必须认这个账、明这条理、担这份责,必须众志成城,奋力求变!”
  区区净面扫街,上升到这样的政治高度,可见这个转变有多难!  
从“不讲究”到“很讲究”  
  尽管这些年,好多城市就像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或浓妆艳抹,或东施效颦。但是历史地看,每个城市都是有底色的。比如北京是朱红色的,皇家气派俨然矣;苏州则白壁黛瓦,像一幅幅水墨画……最厚重的莫过于西安:砖灰色的古城墙,给人一搭眼就会想起“厚重沉淀”“大气磅礴”……诸如此类的形容词。
  如今,西安的这种色彩被兴县全盘“拿来”。我们在那里采访,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除了县城统一涂成砖灰色外,广大农村(至少是乡镇所在地)也是这般颜色。 甚至农户家门口的石头、炭堆也刷成这样的颜色。虽然让人“忍俊不禁”,但也说明这里的“主人”是下了辛苦的。不仅如此,遍布城乡的墙壁标语、宣传画也十分精致:白底红字,留白较大,很具有美学意义。一问,果然是请了高明的设计师。
  从“不讲究”到“很讲究”,兴县在悄悄地变化。
  一个干部讲了这样一件事:整治期间,他在自己包干负责的街上,看到一个吃香蕉的老汉,就躲在一边观察。只见老汉随手把香蕉皮扔在街面上,两三秒后又把香蕉皮捡起放在路边上,走出两步突然停下来,左右看了足有一分钟,返回去把香蕉皮再捡起,放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位干部很有感触:“不是群众改不了习惯,主要是公共设施跟不上,环境能改变人的行为,兴县人的觉悟一点也不低。”
  同样的情形我们在康宁镇花子村采访时也看到过。
  在村中心广场附近,一壮汉拉着一平车庄稼进了院子,大门口颠簸下一些秸秆叶子。只见大门里面很快闪出一个女人,拿着扫帚收拾干净倒在了垃圾桶内。
  这个村1650口人,是个示范村。村民范二丑告诉记者,村里今年有三个打扫卫生的,每月600元。
  我们去的时候,是个深秋的上午。89岁的康汝汝老太正在广场上晒太阳。见我们挎着相机,就自告奋勇:“你们采访我吧我会说。”引来笑声一串。
  康老太太告诉我们说,孩子们可孝顺了,上次孙子回来,给她买了两箱方便面呢。老人说到“方便面”三个字时,皱巴巴的脸上泛起幸福的光辉。
  村委会主任贺耻信不无担忧地告诉我们,她的儿孙都不在村里,老太太一个人生活,不过烧火做饭暂时不耽误事。村里委托邻里时不时地照料她一下,“毕竟年纪大了”。
  白生生的墙壁上是生动的绘画。原来担心小孩子在上面乱涂乱画。事实表明,一旦形成宣传阵势,这种情形极少发生。
  一位小学班主任告诉记者,要改变居民的生活习惯,学校教育也很重要。比如,老师衣冠不整的要扣分,学生衣服不整洁,也要约谈家长。开始不习惯,现在也习惯了。
  兴县县城高速东口有一幅巨大的“红色兴县”浮雕,还有盆花拼成的艺术图案,摆放几个月一盆也没丢。
  《朱子家训》里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意思是说,天亮就要起床打扫庭堂院落,治家过日子很勤俭,家庭才能欣欣向荣,否则就是败家的气象。老百姓过日子需要精气神,一个地区的发展同样需要精气神。在兴县,由政府主导、文化引导、群众参与的文明生活方式,正在全县蔚然成风。
  然而,习惯是最大的敌人。1644年满清入关,除了大家熟知的“剃发令”之外,还有一个“放脚令”。后来头发剃了,婆姨们的裹脚布依然裹着,满清皇帝也无可奈何。生活习惯带有地域特征,它的形成也非一朝一夕,不可能像大年初一拜年似的,一夜之间邻里们“焕然一新”。  
脚长大了,鞋子需要大吗?  
  兴县县城停车难,丝毫不亚于省会太原。
  10月15日晚上八点多,我们来到兴县县委大院。汽车开进去根本找不到停车位,整个大院车子停的满满当当。开始以为是人们加班,一问才知道,大部分职工家属院都没有车位,车子只好在这里过夜。
  其实不光是县委大院,整个县城的机关单位都是车满为患,一些公共活动场所也让车给占了。今年五个停车场投入运行,依然还是一片拥堵。在兴县,好多人向记者反映,买了车也没有停车地。
  现在兴县的汽车保有量有多少呢?交警队也说不清,因为好多车都是外地上的牌照。
  “乱”的背后是“堵”,“堵”的背后是“窄”。县城2.9平方公里的面积,容纳13万人,据说比香港的人口密度还要大。居民上街就像赶庙会,快走两步都不行。前几年,个别地段的房价升到每平方米6000元,地皮金贵可见一斑。县城中心,昔日名播一时的“晋绥烈士纪念馆”,也被学校和机关包围得水泄不通。知情人说,县里正计划把这里的烈士遗骸及抗战文物迁移到几十公里外的新馆。
  事实上兴县很大,国土面积名列山西第一。但是,境内沟壑纵横支离破碎,很难集中规划,同等建设要付出翻倍的投入。再加上兴县一直是贫困县,财政长期入不敷出。公教人员工资长期拖欠,2013年才补全。好在这几年经过不懈努力,经济水平大幅提升,形成了绿色农业、红色旅游、煤炭能源、铝镁产业、燃气产业等五大特色经济板块。
  尤其是重点建设项目可圈可点:大型煤电一体化坑口电站、30万立方米煤层气液化调峰、120万吨电解铝等,为兴县之“兴”,带来强劲的活力。去年公共财政预算收入8.02亿元,跃居吕梁第四。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6.7%,农民人均纯收入增长9.1%。即便是今年经济低迷的背景下,依然保持了良好的发展势头。这些,都为兴县之“兴”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城市功能的改善,为大集团入驻和大项目落地提供了便利。反过来,大集团大项目也对城市功能提出更高的要求。比如现代化的交通、通信、金融、教育、医疗等。
  然而,区区2.9平方公里的狭窄区域,实在难以承载这些宏大命题。
  环境和交通压力的背后,是百姓生活质量提高的需求,是社会发展、经济扩张的需求。兴县的地区生产总值由2006年的7.5亿元,上升到2014年的62.3亿元。
  小孩子长成了高胖子。
  一位受访者说得比较形象:“孩子长大了,就要穿大号的衣服,大码的鞋。”
  县长刘世庆认为,城镇化首先是人的城镇化,通过环境整治,改变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整治中暴露出来的深层次难题,则需要用发展来解决。下一步的课题是拉大城市框架、完善城市功能、提高城市承载力。这就需要坚定的决心和韧性,更需要政策的支持。
  凭借得天独厚的煤炭、煤层气资源,还有雄踞三晋的铝镁资源,未来的兴县注定是一方投资热土。热情厚道的兴县人,正打扫庭除整理衣冠,以崭新的面貌开门迎客。
  11月8日,初冬的第一场雪,静静地覆盖在蔚汾河两岸。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茶坊酒肆人头攒动,大街小巷人流车流嘈杂蜗行,古老而狭窄的蔚汾小镇又进入了一天的“热闹季”。此刻,在晋绥东路一条窄窄的小巷,一家菜市场正准备打烊。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伙计正清扫门口的葱叶子菜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