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晋绥文化教育发展基金会

张涛自述(十一 上)

发布日期:2016-05-16 12:27    来源:未知    作者:晋绥基金会
调到南充分管财贸
    南充地区,是川北重镇,解放初期是川北行署所在地,胡耀邦同志负责川北工作。又是朱德总司令和邓小平的故乡所在地,当时的仪陇,广安均属南充地区管辖,又是四川的大专区,有人口600多万。大部是丘陵山区,有点老的丝绸工业,全区主要是农业为主,比较贫穷落后的专区。我是从1955年12月份到了南充专署,当时任地委委员兼副专员,主管财经工作,第一书记是戈润生,专员是吴致中,主管财贸工作,但他主要精力在地委,实际上专署行政工作全是我负责。1959年我提升为专员,主管农业。从1955--1957年,这段是我的黄金时代,年富力强、工作很顺利,心情非常之愉快。
    刚去了有一个多月,没有正式分配什么具体业务,临时给点业务。当时地委第一书记戈润生同志(原任成都市委副书记),他可能对我进行一段工作的考验,不久宣布我分管财贸工作。初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下决心钻进去,深入基层城乡,深入实际,干一行爱一行的,把每个商品进出手续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掌握到商品经济的运行规律,越来越感到很有兴趣,对财政、粮食、收支的规律,对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规律逐步理解,经过实践取得了其中的不少经验,经过几年之后,才把财经工作摸到了一些门道。曾多次受到第一书记戈润生的表扬,认为张专员能吃得苦,背上被盖,带领上专区财贸经济系统的干部,深入在山区苍溪县,研究山区的财经工作的问题。那时主要研究大山区群众生产的公粮、土特产运不出来,农民用的工业品运不进去。经多次请示省上解决山区交通问题,后省上多次拨款新建去苍溪山区公路逐步得到改善。
     1955--1956年是南充的黄金时代,农民数千年受地主剥削,收成地主分走大部分。土改以后,农民有了土地,劳动成果全得,自然农民生活大大改善,我初到南充当年全区12个县市粮食总产量45亿斤,全区人口是600万,征购粮食6亿5千万斤,占总产量的15%,除征购及种子外,人均口粮500斤左右,高的七八百斤,全区国家库存粮食17亿斤,好的地方如岳池、武胜、广安、苍漆县人平800斤,这是从未有过的好光景。农民经常卖猪难,猪多肥多,粮食也多,征购又少,一元钱买三斤肉还要退一毛钱,三分钱一斤谷子,征购的粮食运不走,又没有仓库存放,就放在农民家中,农民意见大得很。1956年--1958年年生活逐年有上升,粮食确实很多(57年反右对农村基层影响不大)。城镇饭馆不要粮,猪肉不定量,一斤猪肉0.29元、一斤鸡蛋0.10元,农民讲话:卖猪、卖蛋难,政府为此而发难,国家商业部门收多卖少,供过于求,为推销不出去而发难。可以说是土改后农民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生活。互助组人民很满意。进入初级社以后,生产和人民生活就比不上互助组时期好,群众有意见不敢提,干部更不敢提。
   1957年反右扩大化,把不少好人打成右派,当敌人那样看待,搅乱了阶级阵营。为什么要反右,因为,中央确有一批人,(少数)民主人士提出要民主各党派同共产党轮流执政,要共产党下台,民主党派上台,想用帝国主义制度相比,一党执政,另一党在野,相互轮流执政。但共产党的制度不同于帝国主义,为了贯彻共产主义,只能同不同政党同联共处,但执政只能由共产党执政。故之,全国掀起了反右运动,一下把这次运动贯彻到基层,但是走了样,把许多好人打成右派,当敌人看待。其中多数本来是好心人,向党提出过一些不同建议,本来是好心,也认为是反党打成右派,比如,南充市有一个人喜欢穿西服,就说是这是资产阶级,那人讲,马克思,恩科斯都是穿的西服,为什么西服穿不得,就此把人家打成右派,南充农民报的编辑,提出农民报报上,应当登一些文艺的东西,就此把他打成右派,等等许多冤案,反右扩大化给党造成了政治上的很大损失。这时我在主管财贸工作,没有过多介入这个运动,以后,发觉了反右扩大化,不少的人得到纠正。
   1957年、58年生产很好,58年是个丰收年,粮食产量是空前的。但毛主席犯了一个极大的失误,58年上面提出了大跃进、三面红旗,生产上乱指挥,1959、1960年、1961年连续三年生产大减产,但国家征购大增加。我在1956六年初到南充的那一年,国家征购只有6亿斤,以后增加到11亿斤,1956年总产45亿斤,征上6亿斤,农民39亿斤,农民每人还有600多斤,生活很好了。
 
大跃进
    1958年以后,进入大跃进,这段主要主管财经工作,接触农民的机会少,对大跃进中农民遗留的痛苦,还不太深,认为大跃进要进入社会主义,大概是要有个艰苦的转变过程,认为是对私有制的改造是要经过许多痛苦,不然到不了美好的社会主义,所以对大跃进很有信心,认为这才是真正搞社会主义。干劲很大,看不到大跃进有什么错误。当时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威望非常高,全国工人、农民当家作主建设新中国的热情万分高涨。那个时期大家工作十分辛苦、天天熬更守夜,但是精神饱满、信心百倍。
    提出大办人民公社、大办公共食堂,集体劳动、集体吃饭,报酬工分制,多劳多得,认为粮食吃不完,三分之一土地种粮食就够了,三分之一种树木,三分之一种经济作物。南充提出三化,道路车子化、住房瓦房化、吃饭食堂化。生产队核算改为大队核算,还有的改为试点公社一级核算。生产上的瞎指挥那就更严重了,提出密植一亩小麦地用种粮50-60斤小麦,其他用种量也增加几倍,要亩产几万斤,有的要达到几十万斤,严重违反自然规律,由于种子要求技术过高,推迟下种季节半月到一个月,用种量又大,这种办法连续二年(1959年--1960年),从此粮食总产量下降到二十几亿斤,但是地委上报仍然是七十几亿斤,可想弄虚作假到何种程度。但省委仍然认为报的不实,有瞒产不报,又提出反瞒产运动,搞得人哭笑不得。
    当时省长李大章主管财贸工作,1960年在省上召开财贸会议,会上李大章要我报南充粮食总产量,要报实数,不能虚报假数字,我在会议上提出:粮食总产量这个数字不太好报,地委有地委的产量数字,财贸有财贸的数字。财贸的数字是用算盘打出来的,国家多少,种子留多少,农民口粮多少都是算盘珠子一级一级打出来的,与地委掌握的数字不一样,看从什么口径报。如不按地委的数字报就是不服从党的决定,没有党性,报财贸的数字是搞分散,各行其是是反对大跃进的成绩。后来李大章省长心中有数了就没有让我报,其它地区就按照地委的数字报。会后李大章就把我叫到他的宿舍里,我以为是否要挨批评,没有想到没有受到批评,他让我如实报出财贸上掌握的实际产量数字,我想可以说真话了,我也担心,左右为难,但是又不能瞞上级领导。他说你讲,你不怕,我保证没事,你讲吧。我讲:财贸上的数字见过秤数,公家拿多少,留多少种,农民吃多少,这多是过秤的,一点没假。财贸系统用算盘核出来的数字是20亿斤,国家是11亿斤,种子除去2亿斤,农民口粮8亿斤,每人每天只有几两粮食,算下来大约每人每天3.75两,饿死人情况时有发生,李大章听到我讲后,眼眶中似有泪珠。我报了真实数字与地委的70亿斤数字差距巨大,但第二天的会议,李大章提到南充的情况只是讲,粮食产量上,不能扮虚假,这关系到百万人的生命问题,其它专员也没吭声,我们只管财经的,农业生产是地委第一书记在管,产多少我们心中无数,只有按照地委统一口径上报,这是地委的决定不能任意上报粮食产量。以后省委规定农民口粮不能低于一天半斤,老实讲,一天半斤粮,如何劳动,谈什么大跃进呢?但是实际上粮到不了半斤,只有几两,全区究竟是饿死了多少人,不敢讲这个数字。大章省长是四川人,当地有很多亲友,还是了解一些情况,他认为我讲的数字是符合实际的,从农村食堂看农民吃的饭就看到,菜多米少,甚至只有糠、菜,没有米。
    经济形势一年不如一年,特别粮食生产跨得很凶,全区粮食从1961年垮到20多亿斤,猪肉一斤到半斤定量,最严重时去除猪肉的供应,追其原因集体所有制上升过高过快,是思想认识赶不上。另外,生产上的瞎指挥严重违反农时,技术上违反科学,提倡什么密植,愈密植愈高产的论调,一亩春种下到40斤到60斤,一亩谷种34斤,变成一把草,不结实,这个瞎指挥相当严重,损失也最大。提出密植才能高产,但是过份了就变成灾难,一亩地小麦用种量,一般的情况下,用20斤左右就很适当,可以取得高产。大跃进提出一亩地用种量达到40--60斤,认为越多越高产,结果长成一片草坪,不结种子,连种子都收不回来。水稻旧的规格是:宽、行、距,以斗底为准。省委统一规定一、三寸,(行距三、窝距一)全省就按照统一的规定尺寸执行,不得违抗。因为插的太密集、用工多、插秧时间达一个月之久,贻误一个多季节的生长期,同样和小麦一样,长成一片草坪,未结种子就倒了。这两项大宗作物损失是很大的,没有人敢去总结这些失败教训,一律推给天灾造成的灾难。
    另外,高征购,吹得高产,实际上成倍的减产,反说大增产,多数不敢讲真话,谁讲真话谁倒霉,把你打成大右派,祖宗三代也翻不了身,同地主一样的政治待遇,敢讲真话的人,大都吃了大亏,只能按一把手的口径讲,不能乱讲。特别是59年庐山会议对彭德怀的处理,人人害怕,谁讲假话谁升官晋级,谁讲真话谁倒大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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