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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传略--第一章战斗的青春(一)

发布日期:2016-08-23 11:21    来源:《林枫传略》    作者:穆欣
  作者 穆 欣 
苦涩的童年
    林枫原名郑永孝,又名郑伯桥(伯樵、伯乔)、郑凌风、林硕石。1906年9月30日(农历八月十三日)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郑长江屯(郑家围子)。
    林枫出生在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黑暗年代。在他出生以前,由于半个多世纪以来历遭帝国主义列强的相继侵略,中国社会已由一个闭关锁国的封建王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 半封建社会。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中国的“庚子事变”,给中国人民带来更加深重的灾难,形成列强瓜分中国的严重局面。在帝国主义的炮火和反动势力的刺刀下,遍体创伤的中国,到处流淌着耻辱的血泪。处在中国社会底层的广大农民,长年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悲惨生活。在林枫诞生、成长的黑龙江和整个东北三省,地处祖国边疆,则是沙俄和日本帝国主义最早侵入的地区。日本帝国主义经过1894年至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特别是1904年至1905年的日俄战争,将其侵略魔爪伸进东北以后,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伺机吞并这块富饶的土地。日本侵略者及其被收买的军阀、土匪相互勾结,给东北人民带来空前的灾祸。林枫和他的祖辈,都曾饱尝当时黑暗社会的辛酸。
    林枫的祖籍山东省海阳县,濒临黄海,原是土地肥沃,物产富饶的地区,由于长期遭受帝国主义的侵扰和清朝反动统治者的盘剥压榨,劳动人民生活困苦,四处逃荒。不少人家“闯关东”,流落到东北各地。郑家祖辈务农,到曾祖父当家时,除耕种田地外,还种植了少许果树,靠售水果补贴家用。有一年夏天,曾祖父挑着自产的樱桃去赶庙会,突然有几个地痞窜上来,把樱桃全部抢走。曾祖父饱受官府和兵匪的剥削欺压,早憋着一肚子闷气、怒火,如今又遭这班地痞欺侮,忍无可忍,抡起扁担把劫掠者打昏在地。他见出了人命,马上乘混乱中逃离现场。怕遭官府残害、地痞纠缠,便在当天深夜,携儿带妻,离乡背井,举家“闯关东”,逃到南满。因见当地苛政如虎、民不聊生,难为生计,遂又转向北满。举家辗转流移,长途跋涉,历尽艰险,方才来到北大荒,最后落脚在绥化县恭字头井(当时此处还归绥化县管辖—1913年分建海伦县设望奎设治局,1917年才改为望奎县)。这里荒漠千里,人烟稀少,兽禽遍地,正像当地民谚描绘的那样:“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是个很荒凉的地方。
    绥化、望奎一带地区,原是清廷封禁的围场。光绪二十三年(1897 年)奏准,省设招垦局,绥化设招垦行局。原为解决旗人生计,含有屯田实边之意,后因土著牧民不会耕种而招民代垦。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冬,设通垦副都统衙门办理垦荒事务,前来垦荒人渐多。望奎招垦始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名苏拉荒。因以划井出放,又名井子荒。
    郑家来到这里,适逢官府招揽垦荒。林枫的曾祖父带领全家老小,就地取材,在荒地上盖了个马架子,又揽了一片荒地,就成为这个地方的开荒占草户,郑长江屯也因此得名,一家人长年在荒原上劳动,夏天,清晨一身露水,夜遭蚊虫吮吸,整天汗水淋漓,手脚裂开了一道道血口。林枫的祖父绰号郑大老板子,在开荒的年月里因赶车被压坏了腿,成了瘸子。这样寒来暑往,年复一年,艰苦度日,白手起家,开垦了200多垧土地(每垧15亩),逐渐创建起一份家业。曾祖父却因过度劳累,身患重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此时中国陷于四分五裂的混乱状态,到处军阀割据,各霸一方,敲诈勒索,鱼肉百姓。林枫的家乡更是兵连祸结,匪患四起,散兵溃匪常像豺狼一般窜来,弄得家家不得安宁。郑家家业正在兴旺起来,刚刚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便有四面八方的威胁袭来,弄得人们整天提心吊胆,难以安生。为了防备匪盗的骚扰,全家动手,在宅院四周筑起一圈五六尺高的围墙,这个屯子从此 就被称作“郑家围子”。
    尽管修了这么一道围墙,还是无法阻挡持枪弄棒的匪盗侵扰。土匪、官兵照 样像凶神一样闯进大院,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打粳米,骂白面,打老太太吃鸡蛋。”他们一来,会把全家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东西一扫而光,四处盘,官府苛捐杂税摊派派多,目标大,捐杂税摊派;特重,过路的兵匪都免不了闯进大院抢掠一阵。1918年,郑家长辈几经商量,就把这个拥有108口人的大家庭分成七股,各立门户。大部分家股留居原处,只有林枫的父亲和四叔两股搬出郑家围子。四叔家迁往海丰宽字三井,林枫家搬进望奎城里。这一年正是望奎建县的第二年,林枫刚满12岁。
    林枫的父亲名郑元良,字喜庭,自幼务农,憨厚耿直。他在荒原上尝够了务农挨累受欺的痛苦,进城后决心弃农经商,另谋生路。他在城里买了几间房子,在亲朋的帮助下合股开设信托钱号,名叫“金大钱号”;还在一位姓孙的朋友开办的“德源木工厂”入了股。一家就靠这两处的收入维持生活。开头日子过得不错,但是好景不长,父亲苦心经营的钱号,饱受官府勒索、兵匪抢劫的祸害,加上富裕钱庄的排挤吞并,1921年初就倒闭了。好端端的一个小康之家,霎时变成债务累累的破落户。他的父亲无力偿还欠债,变脸的债主告到县衙,逼他吃官司。父亲只得一面求亲靠友筹款还债,一面托人说情缓颊,才得免了蹲监坐狱的灾难。
    林枫出生在远距县城60余里的偏僻农村。那里地势七沟八梁,起伏不平,屯落稀疏,人烟稀微。村南三里是深达几十丈的崖子,崖上绿草成茵,树木繁茂;背后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崖下自东而西流着清澈的呼兰河,沿岸展现一片辽阔的河沙漫滩。林枫就这里度过了苦涩的童年。当然,这种环境也有助于养成一个人的刚强意志,开阔胸襟。林枫喜欢大自然的山川草原风貌胜于雕琢盆景,喜欢真实朴素的美胜于修饰装扮渊源于此。
   从7岁起,林枫进私塾读书。启蒙老师是他的四叔,同窗学友也多是郑家子弟。四叔名郑元臣,字品三,是一个为人正直,颇有旧学根底的士人。他痛恨贪官污吏,不愿参与政界混事,决心从事教育,愿把所学的知识传授给下一代。他在众侄儿中,发现林枫待人忠厚,聪慧爱学,是一个有见识、有抱负、有希望的孩子,对他加意培育。四叔常以自己的见识对他讲今比古,谈论社会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在学习上则以“学问之道无穷,如天地之大非一管所窥,沧海之深非一蠡所测”的道理来指点他。林枫经过这样的启发诱导,粗浅地明白一些事理,逐渐懂得了学习文化的重要,以及刻苦读书,永不骄傲,才能获得知识的道理。他的学习劲头特大,成绩超过同辈。11岁他就读完了“四书”、“五经”的主要篇章,而且能够熟练地出口成诵,善写会讲,深受师长和同窗学友的赞赏。品三先生的严肃和善,诲人不倦,也给林枫以良好影响。
    全家定居县城以后,12岁的林枫考入望奎县第一高等小学校(简称“南高等”)高级班。这所学校初等、高等二部共有六个年级。高级班的学生来自全县城乡,年龄较大,多是在念过几年私塾后考进来的。高级班两年毕业,开设六门课程:国文、算术、地理、历史、音乐、体育。当时国文课教的是文言文,对他说来并不生疏;其他课程都是先前没有接触过的。但他学习的兴致很高,勤于钻研,这些新学的课程,也都取得良好的成绩。他在校中专长文史,喜读《左传》、《史记》,深受书中“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种观点的感染,逐渐萌发了朴素的爱国思想。他在这时留给同学的印象是:沉默寡言,憨厚可亲;学习勤奋,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对同学友好,凡遇有事找他,都能热心帮助。
    1920年,林枫从南高等毕业的时候,父亲经营的钱庄岌岌可危,手头拮据,打断了他升学的希望。第二年,金大钱号就被“大鱼”吃掉。林枫是这个家庭中的长子,父亲托人在县邮政局给他找了个差事,盼望他能赚几个钱补贴家用。这“差事”名义上是学习电报生,实际上是让他给邮政局局长扫地、倒水、沏茶、点烟……同邮电局的业务根本不沾边。他强烈的求知欲望无法实现,又得担负这份不顺心意的“差事”,动辄还会受到局长的斥骂,内心十分痛苦。他在邮政局里干了一段时间,再也不愿继续给邮政局长当奴仆,为此常同父亲争执。他想继续求学的要求,没有得到父亲的应允。他气愤地说:“宁可到市上摆个书摊,卖报纸笔墨,也不当这个差事!”不久,他便毅然辞退了这份差事,设法寻找到一些书籍,蹲在家里苦读。
    这个时候,他父亲有一些在商界的朋友常来家里作客。这些走南闯北的客人。在同父亲海阔天空的闲谈中,时常带来关内大城市的各种信息,谈论到许多林枫爱听的新鲜事儿。其中使他最感兴趣的,就是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社会主义新型社会的兴起;在北京爆发的“五四”风暴,爱国学生反对北洋军阀,“火烧赵家楼”情景,以及由此形成燎原之势,蔓延全国的学生爱国运动。这些息使他兴奋,引他深思,在他心头点燃起希望的火焰,在他原来就不平静的心灵上激起汹涌的波涛,鼓舞他决心摆脱家庭的束缚,奔向一个广阔世界。平日沉默寡言、埋头苦读的林枫,听到这些鼓人心的信息,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情,使他下定决心离开闭塞的家乡,前往关内继续读书。
    他是家中的长子,父亲想要靠他操持家务,母亲也舍不得让他离开。再说,进关求学也不容易,没有做官的亲戚推荐,又缺有钱的朋友资助,千里迢迢,让他一个人去闯,家里都不放心。可是,林枫自幼就是心中有主见的人,他认定要做的事情,便一定要认真地去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心里明白,能否实现进关学习的心愿,关键是要求得到父亲的同意。既要争取父亲的支持,又不能伤老人的感情。他曾多次向父亲表白心愿,恳求父亲同意他进关求学。每次提出来,父亲总是说:“你是咱家的老大,下边还有弟弟、妹妹,家境也不太好。你理应帮助我,干点差事,经营木铺,多少有些收入,咱家的日子才会好些。去哪儿还不是一样?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走,我还不放心哩!”
   林枫这时的生活经历虽然不多,但是军阀混战的局面,兵匪蹂躏的残暴,官府的横征暴敛,以及耳闻目睹的许多不平事件,都在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记忆,埋下仇恨的种子,引起他对旧社会的无比憎恨。还在林枫幼小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如狼似虎的劫匪离去,他气愤地对父亲说:“等我长大了,一定得兵民平等。……”以后,他阅读了进步书报,受到新思潮的鼓舞,心中逐渐兴起改革丑恶社会的雄心,立下要对国家和社会有所作为的壮志。父亲劝阻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并不能熄灭林枫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他仍在想方设法说服父亲。为在家乡争取更多人的支持,他多次去函叔家和许多亲朋家里奔波,争得了不少亲朋的同情,许多人都愿帮他讲话,四叔对他的心愿支持尤大。林枫抽空工整地写了一份继续求学的理由和决心,暗暗藏在书柜里面。有一次,看到父亲高兴,他便对父亲说:“东北是张作霖当政,黑龙江是‘吴大舌头’(指吴俊升)说了算,到处黑暗。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咱们家里多少次遭害,咱们干什么都得受压。和他们同流合污,咱们还干不来,除非改变这种世界……”父亲这次听了他的话,不像过去那样摇头,但对他的要求仍然没有松口。林枫又请一些亲朋来劝说父亲,还将写下的那份决心书拿出来给父亲看,终于把父亲的心眼说活了。父亲听到大家的话都说得在理,儿子求学的决心又那么大,只好答应林枫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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